他们是北京大山深处的英烈守护者

日期:2021-04-09 14:49  来源:北京市退役军人事务局  字号:

 

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一年清明时。

在北京的城市和郊野,散布着多处纪念革命烈士的红色遗迹。而在每一处烈士纪念设施的背后,都有一群默默付出的守护者,他们悉心维护着陵园,用一份坚守传承着先烈的红色基因,时刻提醒人们,走得再远,也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深山徒步往返30公里

守护大山深处烈士墓

凌晨4点多的密云城区街头还在“沉睡”,陈烈开着车已经朝密云西北方向的云蒙山驶去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车开进了西田各庄镇牛盆峪村三峪自然风景区。大山深处的云蒙山黄花顶卫国爱民纪念碑和八路军冀热察挺进军十团抗战遗址,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每次前往云蒙山深处的烈士墓扫墓,陈烈都要在陡峭的山路上徒步往返30公里。

密云全区共有烈士纪念设施24处,包括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和县级烈士纪念设施,著名抗日英烈王润波、白乙化、沈爽、王波等就安葬在密云。作为密云区退役军人事务局专门负责烈士纪念设施管理的工作人员,定期察看烈士纪念设施是否完好、发现隐患及时排除,是陈烈的主要工作。

24处烈士纪念设施分布在密云区12个镇的23个村,其中有23处都比较容易到达,唯独位于西田各庄镇牛盆峪村的卫国爱民纪念碑和遗址,由于地处云蒙山深处的黄花顶,汽车无法通行,只能靠双脚徒步往返。

云蒙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天然的地理优势让它成为了抗日战争时期的平北丰滦密抗日根据地,在19424月突出日伪包围的战斗中,八路军冀热察挺进军十团和丰滦密联合县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的烈士就地安葬在山林之中。为了让这些深山里的英烈得以安息,从2011年开始,陈烈每年都会进山一到两次,走到纪念碑跟前,清一清周边的杂草、擦一擦碑上的灰尘。

路途遥远,山里连人烟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人提供午饭,每次他都必须背着干粮进山。午饭的搭配非常单一,只有矿泉水、面包和榨菜。“一走就是几个小时,背多了沉,即便在冬天也大汗淋漓,说实话,走得太累了也不太想吃东西,就是应个急。”

帽子必不可少,可以遮挡中午刺眼的阳光,仔细观察,这顶陪伴多年、有些褪色的迷彩帽正中还有一颗五角星。由于长年辗转于各类烈士纪念设施,陈烈脚上的登山靴已经有明显的磨损。

收拾得差不多了,两名向导也准时赶到,凌晨530分左右,一行三人披着夜色向着深山出发了。“一个人在山里根本不可能独自行走。”陈烈告诉记者,黄花顶海拔大约1400米,山顶附近是卫国爱民纪念碑和沈爽等烈士墓,山对面另一座山谷里是当年八路军冀热察挺进军十团暨丰滦密联合县抗日民主政府驻地遗址,那里也有烈士墓。

山谷里根本没有成型的路,到处是山洪冲出来的乱石,随处可见几百米深的悬崖峭壁,所以需要经验丰富的村民带路。去纪念碑的路还算相对容易,去遗址的路相当错综复杂,“就算带了向导,每一次走到岔路口,我们都要确认再三,才敢继续往前走,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走很远的冤枉路。”陈烈记得,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寻找并确认八路军十团暨丰滦密联合县政府遗址和烈士墓的时候,往返整整走了12个小时。另外,这个季节山上的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走在陡峭的山路中极易出危险,带着向导在安全上更有保障。

杳无人烟的深山里,有空中盘旋的鸟叫声,风吹动树枝的簌簌声,他们需要前行15公里,才能抵达黄花顶卫国爱民纪念碑。而如果要去当年十团驻地臭水坑,需要再走上20公里左右,在四处是悬崖峭壁的大山里,至少需要6个小时。为了克服山路陡峭的斜坡,他们经常会半蹲着身子蹭着走。别看陈烈今年已经58岁,身体却十分硬朗,走起山路一点儿都不比年轻人差。

中午11时左右,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黄花顶卫国爱民纪念碑附近。在这个占地200多平方米的烈士纪念设施内,不仅有一座刻有“卫国爱民”的纪念碑,还有沈爽等烈士墓。

这座烈士墓碑位于一处坡脚,由碑座和石碑两部分组成,外观很不起眼。但是对于陈烈来说,这座墓碑的位置早已刻在心中,再不起眼也能一眼找到。石碑正中,刻有“卫国爱民”4个繁体大字。“战争年代形势紧迫,看得出来,碑文都是匆忙刻的。”顾不上休息,陈烈先给烈士鞠躬致意,然后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轻轻擦拭起碑上的尘土和落在碑座上的枯枝和落叶。

陈烈说,这座碑建于19445月,是当时丰滦密联合县县长倪蔚庭、冀东第五地区队区队长师军、中共丰滦密县委书记兼五区队政委胡毅联名建的纪念碑,以纪念19424月在臭水坑突围战斗中牺牲的丰滦密联合县县长沈爽、八路军冀热察挺进军第十团供给处长乔宇、卫生处长郭廷章、六连副指导员沈奎、张朴曾、崔子毅、高惠德等将士。

顾不上休息,陈烈先给烈士鞠躬致意,马上开始忙活起来。擦拭墓碑、打扫周边的枯枝落叶、仔细查看纪念碑烈士墓是否存在破损、坍塌等。

这处烈士墓是一个合葬墓,只能从资料上查到在这里牺牲的将士们的姓名,但谁也不能确认哪些烈士安葬在这座墓碑之下,哪些烈士在其他地方。所以,每次在这里打扫枯枝落叶、擦拭墓碑、检查墓碑“健康”状况的时候,陈烈都会默念这些烈士的名字。

干完这些活儿,陈烈并不会马上返程,他还有个多年来形成的小习惯,他会在纪念碑烈士墓旁找个空地坐下,跟烈士们聊会儿天:“先辈们,你们为之奋斗的事业,现在已经胜利了,我们的生活都特别幸福,你们就放心吧。”

一个人57年的坚守

定期祭扫无名烈士墓

延庆区大庄科乡董家沟村的村西头,有座无名烈士墓。每年清明,墓碑前都会出现一个人。他会用沾了水的白毛巾擦去墓碑上的灰尘,把鲜花、点心和水果轻摆在墓碑前,再庄严地鞠上三躬……

今年已经75岁的宋金海老人已连续为无名烈士墓扫墓57年 刘嘉豪 摄

他叫宋金海,董家沟村的一名普通村民。第一次为无名烈士祭扫的时候,他还是个18岁的英气少年。如今,他已经是步履蹒跚、儿孙满堂的75岁老人了,57年间,他一次也没有落下。

烈士墓距离宋金海家步行只需十来分钟,烈士墓有一座碑和四个坟头,因为并不知道烈士的名字,就只立了一个石质纪念碑,上面写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几个大字,村民们还在旁边种上了松树和柏树,几十年来,树木已经长得几米高了。

1946年的一个秋天,共产党晋察冀军区步兵第十团的战士在途经董家沟村西北孟坟沟一带时,遭到国民党军队包围,其中4名战士负责阻击敌人,掩护队伍突围,最终因寡不敌众,壮烈牺牲。

那年宋金海刚出生,他从小就听过这个故事,甚至还听当时村里的民兵张书才亲自讲过。宋金海说,张书才当时20出头,他和同村4名青年在村里党员的带领下,用绳子和长木棍扎制成的简易担架,将4名烈士的遗体抬到了附近的山洼里。因为当时条件艰苦,没有棺材,他们只能用白布包裹着烈士的遗体草草地掩埋了,更无从得知烈士们的名字,留下的,就只有4个小小的坟堆和一个英勇的故事。“我18岁那年,我娘跟我说,以后每年清明想着给村西那4座无名烈士墓添几锹土,不然时间久了坟没了,后人就把他们忘了。”宋金海这一添就是57年。

宋金海当了一辈子农民,生活很简朴,对吃穿从不讲究,但是每逢清明时节、过年和国庆的时候,他都记挂着家旁边的这座无名烈士墓。祭品大多是前一天去镇上挑的好水果,逢年过节才有的糕点、桃酥,还有平常舍不得喝的好酒,他都会留给烈士们。祭拜之后除草、添土、打扫落叶,他怀着虔诚但又朴素的心情,把这当成了一个习惯。

我们不去添点儿土、除除草,过了许多年,这些烈士可能就会被忘了,我们不该忘记他们。”就是这样纯真质朴的感情,让宋金海默默无闻地为无名烈士祭扫,年复一年,坚持到了今天。

渐渐的,在他的影响和带动下,村里的党员们逢年过节也会来无名烈士墓祭扫,添些新土,带点儿供品。“乡亲们一直都很支持,这几年村里全体党员都会一起来,有时还有一些延庆区第二小学的孩子们,得让孩子们知道,一直有人记得他们。”

不仅如此,烈士墓的周边环境也得到了修缮。2014年之前,无名烈士墓只是4个小小的坟堆,20146月,大庄科乡和延庆区民政局出资重新修整了无名烈士墓,930日公祭日当天为烈士们立了墓碑。曾经村西头的山洼泥泞不堪,如今有了坚实的水泥路面,下坡的路也修上了台阶和护栏。

没有他们的流血牺牲,就没有我们今天美好的生活,所以说,我们得纪念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都还想着他们。”怀着对烈士们的哀思,这段故事宋金海也常常说给孩子们听,“这些烈士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咱们也不知道人家的姓名,他们的家人没有办法纪念他们,那就我们来做,我们就是他们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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